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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117.第八十九章陰謀詭計空一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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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九章 陰謀詭計空一場

鄭億年前半輩子,靠著當宰相的老爹,泡在豐亨豫大的蜜水裏,若不是一場靖康夢碎,他怕是要當一輩子衣食無憂的衙內。但北面五國城的四五年的囚徒生活,打破了他一切的優越感。

自從兄長鄭修年去了北方當間諜,他就像是在這東京城裏隱居了一樣,先從九品開封府機宜文字,熬到了從七品起居郎,踏踏實實,沒有辜負當年的囑托,奮力供養了嫂嫂和幾個侄兒。

等到鄭修年回來,靜塞郡王說到做到也求了免罪恩典賞了田莊財帛,兄弟兩個覺得總算苦盡甘來,喝的大醉一場後分了家,但也和和睦睦地過起了日子,只覺得往日富貴和昔年苦難,都已經過去。

不過既然分了家,來往也少了。直到八月份,他忙完孟太後的梓宮安置事宜,難得休沐,卻看見幾月不見的兄長皮包骨頭地出現在自家門口,見了他,竟然差點跪下,帶著哭音道:“老二,救我,不,我沒有救了。救救你的嫂嫂侄兒。”

鄭億年立時感到不妙,趕緊把兄長拉進家裏,聽他一說前因後果,頓時感到天旋地轉,幾乎喘不過氣來,癱倒在椅子上,指著鄭修年的手指都是顫抖的,“你你,你是想鄭家滿門陪你去死,這是什麽,這是刺王殺駕!夷三族的罪過。”

鄭修年慫包一個,哭道:“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是他做的,只當他是走投無路來訛詐我。他知道我在北邊好多勾當,威脅我若不收留他或者滅口,非叫我流放三千裏,還逼著我不讓你知道……若不是前些日子李相公殺人抄家的事,我哪裏想的到啊!早知道我就去自首,好歹就是我一個,現在如何是好啊老二?”

鄭億年疲憊地閉上眼睛,久久無語,最後才說了一句:“人已經在你宅邸住了幾個月,鄭家想摘幹凈是不可能了,現在只能什麽都不做,等著陛下聖裁了。”

“不用,不用你去首告嗎?”鄭修年心思蠢笨卻不壞,實在不行他惹下的事,總要把弟弟一房摘出來。

鄭億年現在一句話也不想再跟他說,如今驪山之變,淵聖和南方大族都連在一起了,首告與否,還能有區別嗎?分家與否,也沒什麽用處。何況那位靖康太子來了京城,又會掀起怎麽樣的風波?這個時候,就是等死,也好過找死。他最後叮囑兄長做的,就是穩住那個高益恭,別叫他跑了,那樣說不定還能留條命。

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,大約二十天後,他被傳喚時,竟然像是脖子上的刀終於砍下來一樣,反而安了心。告訴靜塞郡王人在那裏,親自帶領他們抓的高益恭,這也是個狠人,當即就要自盡,但是楊沂中何等縝密之人,帶足了高手,跟著來的王世雄一個反剪就把人拿下了。

鄭家兄弟自然就和五花大綁的高益恭一起進了大內。此時晌午已過,宰執尚書們都很疲憊了,趙官家貼心地允許他們先去休息一二,別累壞了,實在不行的回家休息,反正結果不會瞞著他們的。但是開玩笑,誰會走呢!

連已經老邁的呂好問和許景衡都是一碗丹參雞湯下去繼續坐下聽。待到高益恭帶到,莫儔和李邦彥一起激動,喊道;“就是他。”只不過李邦彥說話還是漏風。

趙玖示意了一下,楊沂中給他取了嘴裏塞著的核桃。沒想到這人一開口就是,“昏君,要殺便殺,老天無眼,殺不得你,時運不濟,老子認栽!”

此言一出,滿朝嘩然,趙玖都楞了。想他當皇帝這麽多年,天天後宮裏桑樹魚塘、整頓軍隊打勝仗,均田給農民,閑下來還搞點邸報原學,怎麽說也跟“昏君”倆字沒關系吧!你見過滅了兩國,連妃子都只有倆的昏君?

韓世忠大怒,正考慮要不要再來一下子,卻聽一旁曲端呵呵道:“老天果然是無眼的,叫你主子這等頭上長瘡腳底流膿的賊子居然只是一刀之快就死了,你這個給個奴才當奴才的,十八年後不消說還是個奴才。別跟老子說什麽忠仆不忠仆的,你這等燕雲漢兒,先投遼國再侍奉偽金,又是什麽忠義之人,不過是搖尾巴的喪家之犬,誰給塊骨頭跟誰走罷了。官家仁德給了你們做人的機會,可偏偏有些人就是喜歡當狗,吃屎多了,說出來的話也是臭的。”

自從趙不凡、夏侯遠戰死,他心裏大為震撼,脾氣也收斂了許多,口上積德也不少,如今一氣呵成,果然是曲大本色,朝中諸人側目,只是不但無人斥責他,反而暗暗覺得爽。

術業有專攻啊。

高益恭生平也是第一次遇到說話這麽好聽的人,目眥欲裂,罵道:“我等也不過求個安生日子,是你們這位官家,絕了我們的路,自然得叫他死。”

他這話一出,別人還沒怎麽樣,鄭修年先軟倒了,這不是坐實了他窩藏逆賊的事實,真要遺禍全族了啊。

當然他只要不隨地排洩大小便,也無人理他,楊沂中就喝道:“高益恭,官家前往長安,明明比預定行程早了兩日,你為何能挑撥梁興等人夜間演武。”那次可真是危險,不知底細還真以為是叛軍呢。

高益恭到了這等份上,情知不過一死,嘿嘿道:“那當然是你們遼陽郡王劉晏也是燕雲出身,告知於我,才讓我差點得手啊。”

雖然明知道他在胡說八道,但是劉晏還是心頭噴火,趕緊跪下道:“官家,臣斷斷沒有,姓高的雜碎,你……。”再是遼國進士出身也要罵臟話了。

萬幸趙玖及時阻止了他,對著高益恭說:“朕這些日子見到的叛臣,沒有一個膝蓋硬的過棉花,唯獨你還有點骨氣。但你既然是個敢作敢當的,就不必攀咬別人,劉晏萬裏歸國事朕於危難,多少次同生共死,他要是心懷不軌,朕早死了一萬次了。你想在朕心裏種下刺,也是不能的。”劉晏聽後差點掉眼淚,又磕了一個頭才起來。

高益恭聽後反而沈默,卻聽趙玖道:“秦檜想在大宋立足,朕在一日,絕無可能。所以他千方百計地拉攏一切對朕不滿的力量,哪怕萬一的希望,也要致朕於死地。這沒什麽難猜的,再說瓦罐不離井口破,大將難免陣前亡。朕經歷戰陣,萬一不幸,皇子尚幼,淵聖及其子也不是沒有機會的,這等計謀若沒有秦檜,你們這幫人也組織不起來,可惜啊,摧枯拉朽之下,金兀術都是一個身死國滅,何況他秦會之,但勢力已成型,總有僥幸之心或者你這樣的仇視之人。再蹦跶一二,挑撥也好傳言也好,不過給朕添了點麻煩而已。”

高益恭這時反而冷笑,道:“人人都說官家萬歲,但不曉得底下卻有這麽多人盼著你死。也是,都說你是興覆之君救民於水火,但天下大亂還不是你們趙家惹出來的,既然是為了你家天下,有什麽可以稱道的!”

趙玖無所謂,“朕又不是國債,哪能人人都喜歡。”覆又嘆息道:“朕真是年紀漸長,居然和你啰嗦了這麽久,罷了,上次這麽說我的,還是杜充那獠呢。不過朕真是好奇,你不過秦檜伴當,為他如此是為什麽?你本是燕雲漢兒,家裏又不是大族,朕是沒給秦檜活路,可卻沒有絕你的路,人說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,江南舊族恨朕還有原因,可你為什麽舍得一身剮,來算計朕?”

高益恭居然紅了眼眶,“我沒讀過書,是主人把我撿回去養大的,這條命早就是他的了。”

趙玖再次感嘆,“還真是秦檜也有三個好朋友啊。正甫。”早已經防著高益恭自殺的楊沂中嫻熟地卸了他的下巴,一揮手自有親兵帶人去了皇城司,總有手段讓他把事實吐幹凈。

至於李邦彥、莫儔、薛弼等人歸於刑部,剩下的嘍啰歸於大理寺,女眷發往皇城司,這個時候沒人講人道主義精神。

趙官家好像也累了,喝了馮益端上來的大理普洱月光白,對著鄭家兄弟道:“二位愛卿是鄭娘娘的族人,但怎麽還當自己是偽金的臣子,看來朕這個官家也讓你們不滿了啊。”

“噗通”一聲,這下連勉強保持鎮定的鄭億年也摔倒了。

不過對於趙玖和滿朝文武而言,他們不過就是小咯羅,一看官家沒有法外開恩的意思,馬伸自然也接手了,該怎麽判就怎麽判。想來宮中鄭太後是不會不識趣的求情的。

官家的身世不會有任何反覆了,可是他心裏有沒有刺,誰敢打賭,起碼鄭太後不敢。

林景默在心裏默默地想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對上了頻率,趙官家隔日就曉諭秘閣,此番謀逆案查清之後,著宗正寺理清宗祧,大宋天子本人以道君第九子的身份,入繼哲宗趙煦為子,以孟皇後為嗣母,特恩章惇配享哲宗之廟。

雖是順理成章,卻也著實激起了東南西北、四海列國的議論紛紛。

——小劇場番外——

張榮的業餘生活

“俺婆婆若見我披枷帶鎖赴法場餐刀去呵,枉將他氣殺也,枉將他氣殺(哭)。告哥哥,臨危好與人行方便。”一身布衫的範成大正是十六歲的年紀,本已經變聲,但是學起竇娥臨死前的哀怨,竟然也不由的帶入其中。

他尚且如此,我們穿著夾襖的張大頭領“砰”地一聲,第八次拍響了桌子,罵道:“狗官,狗官,逼殺孝婦,天理不容,梼杌梼杌,聽著就是個狗官。”

他身側的兄弟哪個不是被逼上梁山的,對著貪官汙吏昏君奸臣恨得牙癢癢,紛紛跟著一起痛罵,萬幸我們小範進士經過一年的歷練,已經熟悉了準岳父的大嗓門,等他平靜下來,道:“魯王,這梼杌別名傲狠,中國神話中上古時期的四兇之一。《左傳》早有記載,官家給這狗官起這個名字,也是有用意的。”雖然已經定親,但是張二姑娘年方八歲成親還早,他也只好這麽稱呼。

張榮大碗茶吞入腹中,道:“也只有官家,才知道咱們老百姓的難處,可是這偌大宋國,總要那麽多州府縣令,小範啊,你長大了出去外放,不指望你穿紅戴紫,但也要像官家學習,把老百姓的難處放在心上啊。”

這也是好話,範成大自然肅然答應,然後又道:“魯王,這出《竇娥冤》乃官家為了警示親民官而做,市井裏早就拍成戲了,您如此愛看,為何不去城裏瓦子,聽個痛快。”我的嗓子也好歇歇。

張榮黑臉一垮,道:“哎,你當我不願意去看,可是我這脾氣,別看著看著上頭了,把這些演張驢兒、狗官的打死了,那我不也成了狗官了嗎?”

範成大:……。泰山大人說的好有道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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